文化风情 | “创造美感的大师”——裱糊匠

（原标题：文化风情<170> | “创造美感的大师”——裱糊匠）

说起裱糊匠，保定人马上就会想起清朝的“裱糊匠”直隶总督李鸿章。李鸿章曾经三次在保定任直隶总督，时间长达25年，在晚清可以说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这个与俾斯麦、格兰特并称为“十九世纪世界三大伟人”的李鸿章，却自称自己是晚清的“裱糊匠”。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李鸿章就是保定乃至中国裱糊匠中官位最高的一个。不过这只是李鸿章对自己在清政府当时所担任角色的一种比喻，一个自嘲，他把清朝比喻成一间破旧的房子，自嘲自己就是通过裱糊使它还有一番生气的裱糊匠。这个比喻和自嘲非常贴切、恰当，这与李鸿章长期在保定为官，十分了解保定裱糊匠的特点是不无关系的。

自嘲为裱糊匠的李鸿章

裱糊匠，在保定说的是用纸或布等材料糊饰房间内部墙壁或其他物件以裱糊为业的匠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82回中有：“叫了两个裱糊匠来，裱了两天，方才裱得妥当。”曹禺《北京人》第三幕中也说：“一会袁家人上火车一走，空下房子我就叫裱糊匠赶紧糊。”这说明裱糊匠这个行当不仅保定有，在整个北方还是非常普遍的。这和北方的房屋结构有着一定的关系，因为北方的房子基本上是平顶房，往往是墙上架梁，梁上放檩，檩上放椽子，然后上面铺上苇薄，用泥土盖严、碾实，这样屋子里梁檩椽薄都显露在外面，一来不美观，二来容易挂灰尘。更有那普通百姓居住的房屋，大多数是低矮潮湿的土坯房，土木结构，墙壁是土坯砌成的，墙面也是用黏土滑秸泥抹平的，年深日久，经过炊烟和油灯的熏染，墙壁和屋顶都黑乎乎的，宛如黑窑洞一般，低矮、潮湿、昏暗，光线特别不好。为了增加房间的亮度，便应运产生了裱糊匠这个行当。他们专门用手工毛边纸裱糊房间，从顶棚到四壁，全部裱糊一遍，达到焕然一新的效果。特别是有人结婚的家庭，婚前不可忽视的一件事就是裱糊新房，让新人能够住进崭新明亮的洞房，是那时新人以及全家人的一个美好愿望。

保定的裱糊匠虽然说不清产生的年代，但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老行当了。他们外出干活，一般都是两个人一组，凌晨就要开始施工，一个人打糨糊，一个人煨秫秸。打糨糊的要先把四五斤白面加温水合成包饺子似的面团，然后不断添加温水揉搓，直到把面筋揉搓出来，再把汤水倒入锅中加热调成糨糊。同时，另一个人在房间煨秫秸，这“煨秫秸”，就是把弯曲不直的秫秸全部用火烤加热后煨直，方法是在炕上放一张饭桌，桌子上放一个火盆，把两块旧瓦凹面相对架在火盆沿儿两侧，上端斜靠在一起，火苗儿正好从两块瓦中间缝隙中冒出，把秫秸平置于瓦片缝隙上移动熏烤，等到秫秸烤热烤软时，双手拿着在瓦片棱上轻轻按压秫秸，在裱糊匠手里这样煨出来的秫秸，就像笔管一样的直溜儿。

打好糨糊、煨直秫秸后，他们就取过一刀纸，用裁纸刀裁剪成一寸宽的纸条，用排刷抹上糨糊，把纸条斜向不留缝隙地包裹在秫秸上。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就要开始做顶棚的框架，他们先在屋子的檩条下边找出水平点，在两侧墙上弹上水平线，沿水平墨迹线钉上一圈包裹上纸条的秫秸。同时，横向纵向挂好水平线绳，根据水平线高度，在所有檩条上约隔二十厘米垂直钉上数道一尺多高的秫秸杆儿，再把缠裹好的其他秫秸纵横固定在上面，排满后就形成了一个平整的秫秸顶棚骨架。

裱糊匠

顶棚的骨架完成后，才真正进入了裱糊的工序。裱糊前，裱糊匠要把所有毛边纸切齐切正，确保纸张四个角都是90度，这是裱糊出整齐漂亮屋顶的基础。一般屋顶都要裱糊两层纸，这样裱糊出来的顶棚才厚实，才有一种板材镶嵌的感觉。万事开头难，裱糊时第一张纸最重要，裱糊匠这时也非常的较真，在秫秸杆儿上抹好糨糊，拿着纸张反复比量，先把纸张的一边与秫秸平行贴好，再拿笤帚轻轻地一扫，第一张就平展展地糊在了顶棚上。糊好第一张后边就顺利了，一个人在前面秫秸顶棚架上抹糨糊，另一个人两手拎着纸张，两端里口对准上一张纸的边缘，轻轻平粘到棚顶秫秸杆儿上，一张张、一排排紧挨着裱糊，糊完第一层再糊第二层，最后裱糊墙壁。裱糊第二层时，一个人先在桌子上把切好的纸张刷好糨糊，裱糊师傅用牙叼着笤帚背儿，一手拎着纸的一角，对正前一张纸的左侧外沿，另一只手用笤帚往上托送的瞬间，轻轻地用嘴一吹，纸张随即冉冉飘起，再迅速用笤帚往外连扫几下，一张白纸就裱糊在了顶棚上。

糊顶棚这个活不仅技术性较强，而且还非常的辛苦，一是长时间操作都要仰面朝天，颈椎相当费力;二是必须细心，确保垂直方正，才能保证顶棚横平竖直，漂亮美观;三动作要麻利、准确、迅速，不然刷上糨糊的纸张就会脱落或揉皱。在裱糊匠精心细致地一番努力下，原先灰头土脸的房间变得洁白、整齐，整个屋子裱糊完毕后，裱糊匠还要用红纸剪一个八葫芦赶圈的剪纸画，贴在屋子的正中央，顿时屋子会显得又亮堂又喜庆。

裱糊匠是创造美感的大师，他们把房间的瑕疵掩盖在纸张后面，使屋子焕然一新地呈现在主家的面前，能够给人以重获新生的感觉。其实裱糊一个房间，所用的材料也就四五百张毛边纸、一百多根高粱秫秸、四五斤白面、二斤左右二寸铁钉，以及一些线麻绳儿和少量的细铁丝。就是这些价格便宜、农家自己就有的物品，仅凭着裱糊匠一双灵巧的手，改变了原来房间破旧的形象，为人们带来了整洁，带来了美丽，带来了欢乐，带来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