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那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从童年开始每当听到这首歌,就感到亲切又自豪,感觉这首歌是在歌唱我的家乡,歌唱我的母亲河——大运河。
我的家就在沧州市区顺河街,大运河的东岸河沿上。大门向西正朝着运河。一出门就望见河岸上高高的白杨,望见滔滔的黄色的河水。我的最美好的童年和青年时光都在这里度过,大运河就像母亲一样,对她有无限的依恋。她的一切就像诗像画,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上。
滔滔的黄水承载着我童年的梦
在河岸边居住的人们,几乎每天都要在河岸上走过,河滩更是孩子们游玩的天堂。站在河岸上,望着宽阔的河面,滔滔流淌的河水,心情会豁然开朗。岸上那一排高大的杨树,迎着河风树叶沙沙的响。小火轮拉着长长的船队,发出呜呜的汽笛声。船舶驶过推开的波浪,拍打着河岸留下哗哗的涛声。还有高高扬起的白帆,纤夫拉纤的身影和嘹亮的号子。运河是一首流动的诗,是一幅有声乐的画。童年的我们在这诗画里会产生无限的遐思和梦想。有时联想到当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的御船,就是在这里经过,并且在朗吟楼(南川附近)下船留下诗句,在西花园下船赏花。联想到古时文人才子进京赶考,也曾在这里停船夜泊,心里便会产生一种激情,梦想有一天也会登上这帆船去向远方,去看黄河看长江,到苏杭看人间天堂。
河边看船走进船上人家
运河在市区蜿蜒流过划出了美丽的“八曲七弯”。在顺河街(现在彩虹桥)一带形成了一个漫长的河湾,河湾的东岸坡缓滩平,是停靠船舶的天然码头。我家对面的河岸边经常会停泊着各种大小船只。童年最有兴趣的是下到河滩里去看船。大小货船上一般都有船舱和船屋。最吸引人的是船屋。船屋像是一间木制的小房子,像是童话剧里的道具,有门有窗。童年的我们望着船屋心里好奇又羡慕,非常迫切想到船上去看看。于是恳求船家允许我们上船看看。船家人都很爽快,“上来吧,上来玩吧”。走过颤悠悠的跳板,登上大船,跳下船舱,进入船屋。屋里就是一个缩小的人家。有门有窗,有桌有床,厨房里有小煤炉,有小锅笼和各种简单的家具。船上的女人抱着孩子,男人伸手舀河水淘米洗菜,炉子里燃着煤火,锅里冒着热气。觉得他们像神仙一样的生活。于是心里非常的欣喜和满足,也不敢多逗留,依依不舍得离开。
摆渡、码头、商家
原来运河上没有桥,日本占领时期1940年后修建了??桥(即现在的解放桥)。解放后1954年,才修建了新华桥。过去运河两岸的来往,主要靠摆渡。从南往北的摆渡口有:南川楼、菜市口、白家口、戴家园(麻姑寺)。摆渡口都是私家开设的,摆渡口都有一条摆渡船,或大或小。一条粗铁丝拴在河的两岸。船缆绳上拴一个铁环套在铁丝上以防船只被水流冲走。渡河时全靠船工用手一把一把拉动铁丝。河面不太宽,渡船很快就到了对岸。比较大的摆渡口要属菜市口的刘家摆渡和戴家园的宗家摆渡了。这两个摆渡可以过大车(马车),河坡上有大坡道。牲口可以把大车拉到船上。严冬季节冰封了河面,不能行船了,就人工砸冰疏通河道,等到冰冻的厚了,就直接在冰上搭上跳板,人车直接过河。摆渡船就停下来修船了。菜市口刘家摆渡,平时坐摆渡过河是不收钱的。到秋后粮食收了,刘家赶着大车到两岸附近村子收粮食,各家自愿给,不嫌多也不嫌少。刘家和各村的关系非常和谐。河东岸沿顺河街一带河湾里,适宜停靠各种船只,所以这一带是停船和装卸货物的繁忙的码头区。沿河岸上一家接一家的货栈批发商,形成了商贾云集、贸易繁荣的沿河商贸街。比较出名的老字号有“元成德”(货物批发商)、“德茂”(木材批发加工)、“庆兴和”(杂货铺)。从河沿往东几十米,就是老沧州最大的商家老当铺,系山西晋商开办,高大坚固的院墙有十几米高,院里是一套连一套的细砖磨缝的灰砖瓦舍的四合院,犹如一个宏大坚固的城堡。(解放后一直做市(县)百货公司的办公和仓库使用)。漕运码头的兴旺带起了与码头临近的锅市街、缸市街、书铺街、牛市街等商业街的繁华。所以一直到解放后,这几条街留下的老房子四合院特别多,市县政府机关大都设在这一带。南川楼再往南还有面粉厂码头。一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这个码头运粮的船舶和车辆,车水马龙非常繁忙。
运河上的纤夫
船舶顺风顺水会升起风帆,乘风而行。运河上往南行驶是逆流行船,逆风逆流就要靠纤夫拉纤。一般的一条船上有三五棵纤绳,大船也有十来棵纤绳的。船在河里走,纤夫在岸上拉,形成最动人的行船画面。纤夫们大都是光着腿脚,光着上身,纤绳上栓一个横木棍,套在胸前,身体前倾,有时几乎与河岸平行。使出拼命的力气,一步一步往前拉。纤夫们常常唱起他们行船的号子。“爷们使真劲啊,哎嗨的吆哇!”“顺风行大船啊 !哎嗨的吆哇!”“哼咗、哼咗------”号子声铿锵高昂,悲苍沉重。每听到这号子声,河岸上的行人都会驻足凝望,目送他们顶风逆流一步步前行。在童年的眼里纤夫是勇士的化身,是大力士的好汉。纤工拉船也分河段拉。每一段河道属于一个纤工行会。沧州往北到西花园是一段,沧州往南到捷地是一段,都属刘家船厂的刘老板管理。谁去哪条船上拉纤,都由刘老板派遣。旧社会运货的船上都雇有保镖押运。船每经过一地都要喊镖,以示威风、震慑匪盗。但是运河上的货船经过沧州,没有喊镖的。“船到沧州不喊镖”这是运河上的规矩和风俗。也是保镖们对沧州武林好汉们的尊重。
运河水养育了沧州的世代儿女
南运河上游是与黄河相通的,因此运河的水像黄河水一样的黄,一样的甘甜。沧州人对运河的水是亲切的,看见运河就像是看见了母亲,运河水像母亲的乳汁一样哺育了世世代代的沧州儿女。她滋润着两岸绿色的田地,灌溉着碧绿的菜园和庄稼。市区的河滩里有几块碧绿的河滩菜园,像镶嵌在运河边的翡翠。(现胜利公园原址、现市委东面的菜园、东岸佟家花园)佟家花园由于有了运河水的浇灌,种植的花卉驰名京津冀,明清世代专贡北京。童年时喜欢看河边水车的转动,看农民人力兜水。一个藤编的水斗用两个长绳系着,两个人配合抻着水斗从河里把水兜上来,倒进河坡中间的水池里。再有两个人抻着水斗,把水兜到河岸上的水渠里。分两级,四个人才能完成取水。1940年左右沧州才按了自来水,水源就是运河水。那时的泵站就设在南川楼附近的河沿上。那个年代自来水供应的区域很小,大部分人家还是直接吃运河水。临河近的人家,自己挑着水桶到河里挑水。河边有水凳,一头在水里,一头在岸上。人挑着两个桶走到水凳上,一边舀一下就吸满了两个桶,然后挑着水桶爬上河岸。我们童年十来岁挑不动两个桶,就两个人抬一个桶到河里抬水。离河远的人家就靠买水车送的水。送水成了一个职业,叫“倒两筲”。一个小推车上,一边放四只白铁桶(铁桶是方形的),送水的从河里取水,把水送到各家水缸里,每车水收一两毛钱。靠这微薄的辛苦钱养家糊口。运河水虽然甘甜,但是含着泥沙,河水倒进大水缸里,搅上白矾经过沉淀,就得到澄清甘甜的水可以饮用了。
大运河不仅供给人们甘甜纯洁的水,还赐予人们鲜美的鱼虾。河里盛产鲤鱼、草鱼、鲢鱼、甲鱼,还有河虾、河蟹。沿河住的人家,大都有捕鱼的渔网、钓杆,很多人靠捕鱼虾换钱来补贴家用。沧州有句俗话“河里没鱼市上见”,河沿上、鱼市上,活蹦乱跳的鱼虾,一盆盆摆满了市场。孩子们不会用网,却有自己独特的捕鱼方式。我们用一根长绳子,上面挂满了鱼钩,鱼钩上锁上鱼饵。绳子的一端拴上一块石头,把绳子远远地抛到河中心,把绳子的另一端插进河边的泥里,等到一天后,再把绳钩拉上来,一定会有惊喜的收获。大大小小的鱼挂在绳子上,拿回家全家可以吃一顿美味的河鲜。
(张耀华,根据郑瑞福、刘玉和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