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菜农为邻 )
菜农为邻
李旭
我家的楼房和一片田野为邻,只中间隔着一堵围墙,但站在七楼的后阳台上,这围墙便失却了作用,北面的农田和菜地都能尽收眼底。
我每天都会站在后阳台上瞭望这片农田和菜园子,从春天艳丽的繁花,到夏天金黄的小麦,再到秋天泛绿的玉米,直至冬天茫茫的雪野,年年都会在我的眼里过上一遍,当然也会从心里过上一遍,这一过,已经有十几年了。
最能吸引我每天站到阳台上来的不是稍微远一点的小麦地和玉米地,而是近在咫尺的蔬菜大棚及其之外的菜地。这是四个大棚和一片菜地,自从我搬来,就是这样,现在依旧这样。
种菜的是一男一女,都年近花甲,我不熟悉他们的家庭情况,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临近蒋家庄村的,还是季家铺村的,亦或是郝家铺村的,但我熟悉他们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比如说他们种菜时的肢体语言,我就比他们自己熟悉得多。
今年的第一茬夏菜收获后,他们开始平整土地,施撒底肥,倒栽新的菜苗。整整两天时间,整整齐齐,平平展展的土地被打理了出来;又整整两天,新菜苗一棵棵被倒栽了进去。由于距离的原因,看不清楚是什么菜,但淡淡的绿意像画出来的一样,远远望去,是那么的清新。一切都干完后,男的把铁锹戳在土地里,双手交叉垫在铁锹把头上,下巴放在双手上,似乎是在休息,又似乎在欣赏终于完成的劳动成果。女的也把铁锹戳在土地里,只不过是单手扶着,像拿着红缨枪站岗的女兵一样,另一只手不停地用耷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水,显然是要把这几天来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的汗水都一下子擦干净。就这样两个人一东一西,足足站了十来分钟,我也就在阳台上站了十来分钟,直到女的扛起铁锹独自离开,我断定,这个时间,她一定是回家先把猪呀鸡呀的喂饱,然后在夜色的笼罩下,去把晚饭做好……
半夜时分,几声沉雷把我吵醒,风裹着雨掀翻了窗帘,风雨的整个身子挤进了屋里,我赶紧起来关闭窗户,疾风骤雨中,天气骤然凉快了许多,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去了,睡得舒坦到连个梦都没有做。
早上起来,雨还没停,不过不再是疾风暴雨,而是转成了霏霏细雨,天气也比昨晚更凉,我站在阳台上,透着飘满了雨水的窗户向下望的一刹那,就愣在了那里,只见昨天刚倒栽的菜苗不见了,菜地里一片汪洋,水面上飘着一缕缕绿色。种菜的一男一女也和我一样楞在那里,不过他们愣着的地方是在菜地的田埂上,并且在雨地里,雨水浸到了小腿,没有雨伞,好像是穿着一件臃肿的短雨衣。男的两手叉着腰,一动不动,女的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不停地擦着脸,也不知是在擦雨水,还是在擦眼泪,总之,都望着这一片汪洋,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远望他们的身体,倒像两个在5A级旅游景点看风景的人。
他们不得不花去几天时间,付出沉重的劳动去排水,排完水后重新平整土地,重新施肥,不过这次没有倒栽菜苗,而是撒下了菜籽。男的迈一步,停下来撒一把菜籽,再迈一步,停下来再撒一把菜籽,每一步幅度的相等程度,扬手撒籽动作的一致性,不亚于天安门国旗护卫队的动作,我知道这都是种菜撒籽规范所要求的,是一个菜农必备的基本功。女的则跟在男的身后,拿着钉耙,一耙一耙地耙着地,把男的撒下的种子掩埋在土地里,那未来蔬菜的新的生命就这样再次孕育了出来……
阳台上放着一把白菜,一嘟噜菜花儿,还有几个土豆,白菜已经蔫儿了,菜花儿不再洁白,腐烂出了不少斑点,我心里默道:“今天不能再买新菜了,一定把白菜和菜花儿吃掉!否则又要扔掉了。”
202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