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网络述年】记忆中的年味之《高台戏》)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这支声犹在耳的童谣,不知被多少代人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上世纪50年代,虽然百废待兴,作为老解放区的冀中平原,却彰显出从未有过的活力和勃勃生机。每到年节,扎牌坊、搭彩楼、舞狮子、踩高跷、扭秧歌、打霸王鞭……它们都是村村必备的活动项目。而唱大戏又是这些活动的重中之重。
那个年代,很多村都有自己的子弟班,用现在的话说叫“业余剧团”。子弟班是由村民自发组成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学戏。子弟班管事的多由村里识文断字、有名望并且懂戏的人担任。锣鼓家什、戏装道具由村民自愿捐资购置;能自己做的则自力更生,像木头刀枪、弓箭、马鞭等多由村里的能工巧匠们完成,一些带图案的蟒袍软靠由村里的巧媳妇们来绣制。子弟班虽小,演出的行头却一应俱全,开箱、封箱全按照多年传下的行规办,丝毫不马虎。
每年从入冬时节开始到正月过大年,演出这段时间是子弟班所有人员最忙的时候。不论早午晚,都是推饭碗就往排练场跑。说是排练场,实际上就是空闲的大场院,除练翻跟头的铺着几层厚草苫子外,压腿、拧腰、走台步都是黄土当戏台,高粱秆做马鞭,几条长板凳和两张高脚桌便可“出将”、 “入相”。
子弟班虽然是自娱自乐的“庄稼闹”,但决不是瞎闹。也十分注重传承,平常排练时的手、眼、身、法、步多由在子弟班唱戏多年的各行当老演员当指导,在排练新剧目或文武带打全行当的大戏时,也会礼聘正规剧团的老艺人来当教师。每个子弟班都非常看重自己的声誉,在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中口碑如何,必须用戏来说话。所以不论是主角还是跑龙套,一进排练场,个个都认真刻苦,尽管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可对他们来说,乡亲们的鼓掌和叫好声就是莫大的回报。
经过一个冬天的紧张排练,新年(春节)过后,在鞭炮的余响声中则到了他们登台之时。唱戏先搭台,那时子弟班唱戏都没有卖门票这一说,多是在村子中间选一块大空场搭建戏台。为方便人们看戏,戏台的高度一般在一米半左右,因此被人们称作“高台”或“看高台戏”。
搭戏台的事不归子弟班管,由村里负责。搭戏台的前一天会有人拿着白铁皮做的大喇叭,站在房顶上喊道:“明天搭戏台,各家各户没事的青壮年到某某处集合。”就这样喊一声,到时全村的青壮年准到齐。农村戏台的搭建多是就地取材,平整好戏台的地基后,由村干部分头各领一伙人,把村边各场院的碌碡全部拉过来竖起当立柱,碌碡上面搭檩条做木架,木架上面平铺木板,一个又结实且有弹性的戏台底座便告完成。然后在底座四周竖起杉木杆,搭好马架,用芦苇席包严,最后做好前后台的隔断和留出上下场的小门,一个充满泥土气息的戏台便矗立在众多的土坯房中间,显得很是壮观。真不知道后人说的“草台班子”和这是不是一码事。就算是草台班子,在搭建上也有很多规矩和讲究。首先是选台口,即戏台面对的方向,面向南面和东面的戏台叫阳台,面向北面的叫阴台,面向西面的叫白虎台。白虎台是唱戏时最忌讳的一种台口,由于地理位置所限,只能搭建面西背东的白虎台时,在开戏前要进行破解。简单的方法是在后台正中高挂一红色髯口(胡子),意即判官在此,可镇百邪;较复杂的是杀一只公鸡,把鸡血围着戏台洒一圈,并燃放鞭炮、打一通锣鼓,行话叫作“破台”。
破台结束后,便开始进箱。即把装着行头的戏箱摆放在后台。进箱也须按顺序,第一箱必是“红净”箱且要居主位而放因为“红净”箱内装的冠、袍、带、履及髯口等物,全是唱关公戏时演关老爷的专用之物,除演关公一人之外,别的角色概不准用。不仅农村的子弟班如此,就是正规的大剧团也概莫能外。
除此,像乐队打鼓的位置,除去鼓师一人之外,即便闲着,别人也不准坐,该位置即戏班中所称的“九龙口”。传唐明皇曾为梨园弟子打鼓,故此处是至尊之位,不许旁人乱坐。待到一切就绪,写着演出剧目的水牌往台口的柱子上一挂,锣鼓声骤然响起,随着台前黑压压的人群中喊着:“开戏了!”的欢叫声,正月里唱大戏便告正式开场。
冀中平原一带的剧种并不多,除去京、评、梆外,小剧种还有老调、丝弦、哈哈腔等,子弟班中多唱河北梆子,其次是评剧,唱京剧的十分少见。子弟班唱的高台戏多为两开箱,即早场和晚场,早场上午九点开戏,中午十二点散场;下午没戏,晚上七点开戏,夜里十点散场。这种安排和当地年节习俗紧密相关,因为不管哪村唱戏,本村的村民必会通知自家外村的亲戚朋友来看戏,亲朋来后上午去看戏,主人则在家准备饭菜待客,中午散场后,亲朋好友围坐在一起把酒共话家常,下午不开箱正是给亲朋好友们留下充足的叙谈和休息时间,养足精神以备着夜场。
那时没有电,夜场照明用的是租来的气灯并有专人加煤油、换纱罩、打气,以保证演出。气灯的亮度非常高,两盏灯就能把戏台和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不论早场还是夜场,场地四周更是热闹非凡,摊煎饼、炸果子、豆腐脑、老豆腐、牛肉包子、吹糖人、搅糖稀、糖篮子、卖甜秫秸、卖风筝、卖泥人的。
(邵宝明)
